最後的送別（三）

治喪期間親人能請喪假的都請假了，而我跟老公則因為工作性質較為特殊

，在找不到同行替代之下仍然每天午後照常得要出門工作，關於這點大哥

大嫂跟姊姊們多數是能夠體諒的，舊家就那幾間平房，家住遠些的親人們

只能擁擠的住著，天氣又時而悶熱，法事接二連三的做家屬要跟著跪拜，

沒做法事的時候大家努力的摺紙蓮花，我們家離舊居近了些，我通常都在

晚上做完孝之後跟兒子及女兒回家過夜隔天早上再騎車回去，老公每晚都

會留下來守靈幾天下來大家精神跟體力上的疲憊是可想而知的，緊繃的心

情，克制的壓力，不盡相同的想法及做法，各自的心裡多少會產生一點疙

瘩，一些抱怨的話語帶點酸諷的口氣都出來了，按耐著親人之間瀰漫著一

股不滿的火氣暗地裡微微的在悶燒。

在確認出殯那天要請那些陣頭的時候姊姊們說孝女白琴是一定要的因為那

是她們做女兒的對於母親的一份心意，ㄒㄧㄙㄛㄇ一的樂隊會有排場再加

上跳牽亡魂歌的陣頭比較熱鬧，告別式場不能寒酸，金山、銀山、汽車、

樓房也不能少，可說來說去婆婆生前曾說過想要的陣頭一樣也沒說進去，

這時我才提出妳們總不能媽在生前說過想要的陣頭到頭來一項也沒有吧！

大家沉默了一下後來才確定納入佛祖車跟國樂團這兩項陣頭，某日深夜大

哥跟老公守靈的時候促膝長談，一直以來兄弟倆都是兄友弟恭的，只是較

少會去深入說出心中所想的話，兄弟姊妹之間後續的情誼連繫，在父母過

世當時在共同責任的後事處理當中真的是一種考驗，稍有個分歧也許會更

綿密也許會更疏離，最好能坦然說出各自壓抑在心中的想法，做出適當溝

通，支持與忍讓互相包容，其實大家的出發點都是盡量想要將婆婆的身後

事圓滿辦好的，兄弟倆商量的結果決定擲銅板讓婆婆自己決定大家就不能

再堅持己見，於是半夜裡將姊姊們全都叫了起來一起在靈前請示婆婆，得

到的答案是既已連絡進行一半的事情就繼續到完成吧！想必婆婆也不願見

到子女們為了她身後處理的一些瑣事而傷了彼此之間的情誼，身後事形式

罷了！若能理解怎樣都好是不。

頭七那日晚上按照習俗是要做法事的，傳說這天往生者會回來同時也在頭

七這天才會認知自己已經離開人世的事實，來做法事的師父分發經書給我

們，要我們跟著一起誦念，大家都很專心跟著師父的引導頌念著，在我旁

邊的兒子甚至比我還能跟上師父，婆婆過世的這幾天以來兒子變的更懂事

些也感性了些，他跟老公一樣真的傷心難過時就會自己一個人躲著放聲哭

泣或靜靜流淚，我知道他們父子倆可以做到自我整理自我調解情緒也就放

心的隨他們而不再多做安慰，頭七法事做到一半時我忽然聞到了一股濃郁

的花香，一下子又說不上來是什麼花的香味只覺得這香味很熟悉，但法事

仍在進行當中我也沒去多想繼續跟著師父誦念經文，在頌念到懺悔文的時

候師父說誠心頌念誠心懺悔不論是自己或往生者都能夠消除業障，要我們

在頌念時觀想著往生者就在我們身後一起誦念懺悔文一起懺悔，懺悔過往

一生因貪、嗔、癡所起所造的業，除去所有的業障懇求阿彌陀佛將往生者

度往西方極樂世界，我照著師父的引導誠心頌念並做觀想，可當我才做觀

想的那一剎那背後突然傳來一種異樣的感覺，連續三次我背脊起了雞皮疙

瘩，頓時感覺胸口一陣強烈的難過，便不由自主的痛哭流涕，痛哭到讓我

控制不了到無法自己，可在這之前我的心一直都是懷著祝福的心情保持著

平靜的，從婆婆往生這幾天以來一直都是，一方面哭到無法自己，可另一

方面思緒卻又是冷靜清晰，我馬上意會到那不是我，那痛哭流涕的我是婆

婆，意會到此我仍跪著但已哭到無法再跟著師父頌念懺悔文，「媽！是您

回來了對吧！您痛哭懺悔是否表示您已徹悟您已放下？透過我這身體就讓

我們一起痛哭懺悔一起放下吧！。」我默默在心中問著並將捧在手中的經

書高高舉起，讓那在懺悔文頌念聲中藉由我這身體痛哭懺悔的婆婆能夠因

此而卸下執念消除業障，無所罣礙的隨佛祖歸往西方極樂世界，直到懺悔

文頌念完畢法事結束了之後我才慢慢的恢復到自己。

法事做完之後師父交代我們記得不要在靈前哭泣了，這時女兒過來問我有

沒有聞到一股花的香味，女兒跟我說她覺得很奇怪那種香味是阿嬤以前常

常會採的那種白色小花的味道，可她問了很多個人卻又沒人聞到，我問女

兒那妳剛在頌念懺悔文那一段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女兒回我說

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可是她忍了下來，我這時候才很肯定的跟女兒說阿嬤

剛才有回來過，並將剛才發生在我身上的情形告訴女兒，聽女兒說出我才

恍然想起，原來那是婆婆生前常會採來聞香那種白色小花的香味難怪我會

覺得熟悉了，這種我不知名稱的花婆婆在屋後種了一株，可老公有去看過

當時並沒開花的，而做法事時傳來的這股花香就只有我跟女兒聞到了而已

說來是真的有點玄「為什麼是我？」我也這樣問了我自己，對於情感方面

的表達我是偏向理智及內斂的，長久以來婆媳之間的感情也只能算是濃淡

適中，該盡的責任我會去做，巴結奉承的事我算少有，所以我從來就不是

最讓婆婆稱讚道許的那一個啊！「為什麼是我？」我也給了我自己這樣一

個答案或許是我跟婆婆的緣分比較特殊吧！我想或許婆婆透過我是想要傳

達某些訊息給我，而我的解讀是婆婆終於了悟了也放下了那些在她生前執

著而無法看破的事，我真的替婆婆感到高興，婆婆啊！我知道您應以不再

有所罣礙了，請一心念佛跟隨佛祖回到佛祖身邊去吧！。

來作頭七法事的師父才剛說不要在靈前哭泣了，可師父前腳剛走姊姊們馬

上說要做孝，姊姊說︰「出家人都是叫人家不要哭的，我們還是一樣照古

例做，他說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真的是讓人很無奈，要做孝就做孝吧

！只要姊姊們覺得這樣做比較好就好，至少這次我不會再掛意這樣的哭靈

會讓婆婆在超脫人世煎熬掙扎的時候，陽世親人的哭泣不捨會讓她更糾結

更痛苦了，因為我相信婆婆至此已經可以放下，能夠看破就不會再有牽絆

了，而我的心仍是平靜的懷著一份祝福的心情。待續......

亞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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