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的時候

「老伴，沒有妳，我什麼都沒有了！」六十一歲的老張，一個人獨自坐在小小的店面，兀自怔忡的想著從前。

想著老婆剛進門的時候的柔順，自己的年少輕狂。

「老伴啊，妳走後的這些個月以來，我看著大兒子一家子吵吵鬧鬧的樣子，看著媳婦為了兩個小孩忙得昏頭轉向的樣子，我才知道，妳以前多麼的能幹。」老張拿著老婆的相片，不禁老淚縱橫。「以前我也像兒子一樣才二十幾，就愛梳個油頭，趕流行；現在大姊夫來到我們家作客也愛梳油頭，我才發現那個味道實在有夠噁心 …… 老伴啊，虧妳還能忍受我那時的氣味，一句怨言也沒有。老伴啊老伴，如果你能再多活一兩年，那該多好 …… 現在，女兒也要嫁了，心思老放在那個不知哪來的混蛋身上，成天往外跑 …… 老伴啊老伴，妳知道我有多心痛嗎 …… 」

老張一個人繼續自言自語發著牢騷，「十二點啦，我回去想吃個中飯，就看到放假中的大兒子和媳婦，兩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飯桌上空空的，廚房安安靜靜的，小女兒出去玩了，沒有人煮飯，而我餓著肚子 …… 老伴啊，想到我就心酸啊 …… 」老張絮絮叨叨的唸著，「如果妳在多好，我哪時候想吃飯，妳都燒得一手好菜，就招呼我一聲，我還磨磨蹭蹭的假裝工作還沒告一段落的不肯上樓吃飯 …… 老伴啊，少了妳，我覺得好心酸啊 …… 」

店裡忽然來了客人，老張把淚抹了抹，露出職業笑容迎上前去。

「老板，現在訂做一條西褲多少錢？」

「看哪種料子，連工帶料的話，價格很公道的。」老張笑嘻嘻的說。

「現在外面三條西褲五百的都有，你們做一條多少錢？講出來參考一下吧。」

老張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心裡有點失笑的感覺。

「對啦，外面夜市三條五百，可是也沒有量身訂做的好穿吧？這新竹地區的西褲公定價是工資七百啦，布料我可以算你便宜。第一次訂做嘛，優待。」

年輕人看了看櫥窗裡的西褲布料，挑了挑，拿不定主意。

「老板這樣，我回去想想，再來決定要不要做好了。」

點了點頭，老張送走了這個年輕客人。

「唉！老伴啊，妳看看，現代什麼時代了，我做這行，還有賺頭嗎？不如早早收拾行囊，跟著叔伯去大陸旅行算了！」老張嘆了又嘆。

恍惚間，時光好像倒回到三十年前，裁縫店生意最好的時候。老張和老婆生了四個孩子，大的才上國小一年級，老二老三都是女兒，好不容易蹦出老四一個兒子，還不滿週歲，幾個小孩在身邊團團轉的。

選在這個小鎮落地生根，事業才剛起步，自己和老婆貸款買了這間十坪店面，店裡四五個學徒，六十年代初期，成衣還沒有很發達的時候，大家都流行訂做衣服，開了這家店，老張說有多滿足、就有多滿足。家裡的事從來不用老張操心，因為老婆都幫他打點的好好的……

(9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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