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收餽贈事件簿

似乎有許多的人都還不知道，目前消防隊救護車與消防車的救護救災服務是不需要額外收費的，也就是免費，或許是中國人長久的習俗，認為沒有額外的費用，就不會有額外良好的服務吧。我還在北部服務的時候，有一次遇到了一個超級機車的情形，一些家屬急急忙忙的找我們，幫他們送慢性病患的老人家去林口長庚醫院，我們一聽就知道這是苦差事，從楊梅到長庚來回加一加時間大概就快兩小時了，一般來說，擁有救護專業證照的我們是有權可以判斷傷病患症狀和急迫性，來決定其要送近送遠、到哪種等級的醫院，或受哪種等級的醫療服務照顧。

但往往都因著家屬們的拜託或民代請託，長官或指揮中心沒擔當或想搞私人公關而任由民眾予取予求，久而久之甚至積非成是而成常態，想維護正當醫療體制的同仁反而會被責怪，而健保的漏洞也因此愈來愈大洞，把救護車當免費計程車的事件更是時有所聞，我們幾乎也是見怪不怪了，只是這一次送長庚的事件，是離譜到家了。楊梅到林口這一段的高速公路，除了少數的特定時段暢通，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塞車塞到爆，此刻還天空飄雨、地上濕滑攪和著不知哪裡來的施工泥漿，我一路闖路肩，冒著危險，精神緊繃的注意那些其他可能隨時闖進路肩的危險車輛，刺耳的警笛在車頭頂上嗡嗡做響，時間一久，我幾乎已經分不輕是雨還是淚、是警笛還是耳鳴了。

有時候想想，其實不是消防同仁愛開快車，也不是什麼救人的崇高情操，畢竟真正危急的傷病患者與一般輕傷輕病患者的比例也大約是遵循 20/80 的原則，可是為何要開快車？因為消防工作多如牛毛，多跑一件救護就佔掉做安檢、取締、宣導、車輛、器材、裝備、文書業務……的時間，而本來就已經少得可憐的休假或睡覺時間也會因此扣在黑數裡面。

到了林口長庚急診室門口，我們迅捷的將擔架床推出救護車準備進急診室，卻硬生生被家屬攔下，原來他們是跟醫院醫生約好看診住院，病房都早就預備好了，所以希望我們直接將擔架推送到隔壁棟醫學大樓的病房去…竟有如此厚顏的老百姓？能怎麼辦呢？都已經到醫院了，擔架叫他們家屬自己推嗎？還是要在急診室前面跟他們吵架給其他民眾看？真的吵起來，看不懂、不知道狀況的民眾會怎麼看？到底是消防人員沒同情心？還是老百姓不應該亂浪費醫療資源？

平常早已經被工作壓得透不過氣的我們，想到這些也只能選擇趕快把事件順暢了結，畢竟回分隊還有包山包海的業務要忙，所以也只好自認倒楣，把救護車丟在急診室門口，幫他們把擔架推到隔壁棟病房去，和簡單的一些道德勸說，這勸說是否有效？其實我一直持保留態度，後來家屬突然間在我口袋裡塞進了一千元，我立即拿出來還他，堅決不收，只要求他以後替縣民的公共福利多著想些，別像這次太過自私，萬一同時間真正更需要救護車的人因為這樣用不到救護車怎麼辦？說實在話，一千元給兩個救護同仁分，光是時間、路上風險、精神成本都不夠抵償，更何況還要背上貪污罪名？這實在可笑。

而事實上，一個人若被某個金錢價位收買，那他的價值就會被定位了。我也遇到過一些很真誠感激我們救護的民眾，倉促間拼命掏大大小小的口袋，把所有的錢不論零鈔或零錢硬幣，通通要送來的；還有一次遇到，處理大小便失禁、惡臭難耐又得搬運個幾層樓樓梯下來的，家屬一次塞個幾千元，給他拼命拒絕五、六次還不干休的…，結果這一次，我想錢比較多又超辛苦，回去文書作業給自己報個嘉獎應該不為過…結果歷經了繁複的文書作業往返，只記了兩支優蹟 ( 嘉獎的三分之一 ) ，然後評說：這是公務人員應盡之職責與操守。對啦！話是這樣說沒錯啦！我只是想到什麼環境整理不夠清潔、萬一要淘汰報廢的老車看起來不像新的、無關自己業務的公文漏掉沒傳簽、枕頭棉被起床後沒硬塞在小小櫃子裡面、廁所上完門忘了關…等等多如牛毛的管理細節，稍一碰觸就搞違規記點、禁止調假、狂記劣蹟等，還有被出生入死救人、被氣爆炸傷只有嘉獎而不記功，殉職的人送去忠烈祠就可以交差，而沒有任何人需要去改進這個體制裡面的什麼，我就只能無奈的苦笑。

我想，如果落實一個使用者付費標準，讓人民養成享權利也要負擔義務的觀念，或違規造成損害的人要自行負擔恢復原狀的開銷，我想消防人員就不用受什麼金錢賄賂的誘惑，也不用為了拒收餽贈和老百姓推來推去弄得難看…而且，把救護車當免費計程車的狀況，相信也一定會自然絕跡，健保虧損亂象也能有所改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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