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及無辜

這是我心裡的小小憾事之一，為了對付壞人，我頭一次殃及無辜 … 。

剛畢業的學弟，普遍都有一些學習與工作的熱情存在，電腦能力平均也都比前幾代強些，也都算容易溝通，願意為提升自己而改變。但凡事有通則也就都有例外，不巧的是，居然讓我遇到了極品之糟糕學弟而身受其害。

由於我們所屬這北部單位瀕臨省道，來往的車輛聲極大，在昏暗的大通舖寢室裡面，每到就寢時間，鼾聲、屁聲、磨牙聲、貓狗叫聲、蟲聲、車聲、還有好賭同事的打牌聲、好酒同事的喊酒拳聲、無線電喊話聲、平均每半小時出現一次的廣播聲 … 聲聲入耳，這對極需養好精神體力來成就的消防工作而言，不啻為嚴重危害，加上極殘障的體制、官僚文化、基本保障、裝備、休假制度、職業傷害等，和長期接觸災難與傷者病者的痛苦悲觀畫面，使得普遍的消防基層都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灰心，上班時間當中，唯一感到自己處境不差的時候，是去到外面救災救護，看到那些更悲苦、悲情的畫面和無助的民眾。

話說回來，各行各業如果遇到心情不好，可以喝酒鬧事、打架耍老大、倒路邊，甚至沒事搞些縱火事件以發洩，不論任何一種破壞和傷害事件 … 反正所有的善後工作，幾乎都跟消防隊有密切關係。只有消防隊最慘，如果學各行各業的人發洩不滿而搞縱火、喝酒鬧事、打架耍老大、倒路邊等等，結果只會害到自己的消防同事變得更忙、更累。因此，遇到任何問題或是會被公家問題牽拖到的時候，只有自己救贖自己，消耗自己的資源來解決了，包括就寢時的聲聲入耳與事事灰心等。

所以，我為了一個月當中僅有的十二休假天（共計 288 小時）可以不用待在睡眠品質極為不堪的消防隊裡，就在附近找了間三房的房子租，而學弟也因此跟我分租以達到省錢與出外人互相照顧的目的。第一個分租學弟很乖，遵守與全力配合我定的租屋公約，也因此我沒有經過詳細的觀察訪談，就答應了另一個剛從別處調來、看似面善的學弟肥彬，肥彬用了最少的租金跟我租了剩下一間最小的房間，而他帶著一隻很可愛，才剛出生一個月的小哈士奇狗來到分隊，由於分隊怕污染環境不給他養，所以肥彬就非常誠懇的央求我，希望我能讓他把小哈士奇養在公寓陽台，我起初顧及公寓規定以及第一個學弟的福利而拒絕，但禁不起他再三誠懇的拜託與保證（保證會把狗的衛生問題、排泄物等處理徹底），終於答應讓他試養在我的公寓陽台，並嚴格要求、說好只要影響到人的生活品質，就要立即將狗帶離開。

詎料，因一時的心軟，我的噩夢與痛苦就此開始，哈士奇小狗的成長速度遠超過所想，雖然牠很可愛，但所帶來的問題卻也多多，除了半夜無聊或肚子餓了鬼叫吵鄰居之外，一天要作好幾次的大蛋糕 ( 屎 ) 和涓涓細流在陽台上，加上長大過程中的脫毛 … ， 時值夏天以及不通風，所有的臭氣經過壓縮之後績聚房內不散，而這位肥彬，卻一反當初承諾，完全不願意清掃自家狗的穢物，短短時間之內已經讓我原本清靜的居所有如文天祥正氣歌裡描述的監獄臭氣一般 … 。

更可怕的是，這位貌似忠厚的肥彬，個人衛生習慣也差到極點，自己的衣服床褥也都不洗，且其垃圾的製造量奇大，我和第一個學弟兩個人加起來，一個月的垃圾量比不過肥彬一人的三天，而他卻也從來不自己倒垃圾，轉眼不到一個月間，垃圾從前後陽台堆至客廳 … 此外，他還是浪費水電最凶的殺手，除了電動打整夜之外，連公共區域的電燈也經常開整夜，出門甚至經常不隨手關燈、忘記鎖門，還屢勸不聽 … 。

本以為多花了些錢可以在惡劣的消防隊居住環境之外，找回一點休假時的生活品質，但被肥彬這樣惡搞，實在不勝唏噓，此人屢勸不聽，趕也不肯走，平時也完全不帶自己的狗外出去散步拉屎尿，以致於一隻漂亮的哈士奇，變成了一天到晚唉聲抱怨、吵人的髒狗，而我除了要跟上下左右鄰居經常道歉安撫之外，放假時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也只好被迫經常幫肥彬清垃圾和清掃狗的屎尿和脫毛，最扯的是厚顏無恥的肥彬，還叫他女朋友一起來消耗水電與製造髒亂 … 算一算，他所製造給我的，不論精神還是物質損失，都遠超過他每個月還會拖欠遲繳的兩千元租金數倍。

終於有一天我明白，報章雜誌上報導一些修養很好的人為何會失控去傷人的原因，所謂的好 EQ 與修養，其實都可能有消磨殆盡的時候，你遇到爛人不會生氣，是因為你可以不理他，畫清界線躲遠遠的，老死不相往來，但若是處於這種你不犯他，他卻一直侵害你的生活，破壞你對其他人的信用，我相信絕對沒有一個高僧大儒，可以有修養的長期忍受下去，除非把自己變成跟他一樣的生活標準 … 失控的我終於拿著買來的球棒逼肥彬打掃那些，他自己製造給大家的髒污，誰道他居然龜縮緊閉房門不出，本來想破門而入的我，突然想起這屋子是用我的名義承租再分租給他們的，破了門還是我得賠錢 … 真是慘！！！

於是火大的我，拿著球棒打狗籠子嚇狗製造音效，希望肥彬多少出來維護一下他的狗，肥彬依然龜縮不出，我被迫得只好用掃把另一端戳這無辜可憐的年紀幼小卻體積龐大的哈士奇，並唸唸有詞的說：「不要怨我，要就怨你跟到的主人吧！是我自己太天真，如此自私自利又厚顏無恥的人，怎可能管一隻狗死活？」我唯一做了一件後悔的事，就是把情緒央及這隻無辜可愛的狗。

終於過了不到半年，我屋子的租約到期，大家都得搬走的情況下，肥彬還是留了五六大袋垃圾和整屋子的髒亂、屎尿和狗毛給我 … ，當初因為一時的心軟與信任，連押金都沒跟他收，造成所有善後動作都還得我花錢、花時間、花勞力自己處理。

吃一次大虧學永遠乖，只是我偶而想起，還是為無辜的哈士奇小狗感到虧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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