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娜莉風災,從汐止到中壢,北部諸多地區都成了水鄉澤國,台灣版的威尼斯,在風雨中,消防車內沒有冷氣或除霧,因此副駕駛座的同仁要充當窗內雨刷兼除霧,不斷的清掉霧氣以確保在能見度本來就低的雨中行車安全;許多消防車的車齡也都接近二十年而還在服役,在混濁不見底的路面水坑中搖搖晃晃的前進。
那一年,我們奉派在風雨中出勤,分別前往中壢低窪地區以及汐止淹水區抽水,風雨的高峰期雖然已經過去,但積水不退的情形仍然十分嚴重,尤其許多的大樓,關於電力的使用,主控室幾乎都在地下室停車場,民眾可以說是飽受斷水斷電之苦 … ,其實包括我待的那個單位也是淹水之地。於是我們優先從大樓地下室的積水開始處理。
此刻的民眾們,許多都因為多日無水可用,導致身體又臭又髒的,但似乎都恢復了和善,互相幫助、互相安慰、聊天解悶,用殷殷期盼的眼神看著我們,我和眾打火兄弟們一路往更下層突進,經過了半天我們約莫抽到地下三層,抽水機轟轟的響著,兄弟們聊天解悶,而我則因為空氣不好不想多說話,甚至將身體的活動量減至最低,以減少呼吸量 … ,這是父親從小到大給我的觀念:「空氣不好就要閃,若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能閃,就要減少交談和身體活動 … 」,可是多少卻還是覺得有點反胃噁心、輕微頭暈。
此時一向以勇健著稱的學弟老柯和另一位談笑風生的老學長,突然間就腿軟的往積水處跌下,旁邊的人趕緊將他們接住,卻突然也感到發力無從,自己也快倒下,平常一向愛喇塞的學弟突然說:「是十香軟筋散調和悲蘇清風。」真的是金庸看太多。
「一氧化碳中毒,停止呼吸,快撤!」一位資深的小隊長喊著,我趕忙將抽水機熄火,再和其他症狀較輕微的同事合力將兩個兄弟又扶又抬的帶出去,不過才走沒幾步,就感覺自己原本強悍的體能迅速被抽乾,這種感覺是很毛的!
大家同心協力終於回到地面,所幸我是開救護車來支援抽水,因此立即將車內的攜帶式氧氣瓶和氧氣面罩拿出來給自己以及同事們做急救,原來這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的感覺,凡是燒炭、引汽車廢氣、洗澡時熱水器故障,種種燃燒不完全跑出來的就是這些東西,無聲無息接近死亡就是這種感覺 … ,抽水勤務從早上 9 時至 19 時,我開車載著同一單位的同事老柯下勤務,直到快 22 時才回到分隊,望著異鄉的天空,沿路上所見到的各種災民,不由得惆悵感傷了起來,為何消防隊員如此稀少,只有警察的十分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