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錄/眉批】趙滋藩.寫作經驗閒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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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五千年文化是飽經憂患的文化。它熬煉成兩句名言:「知其不可而為之」與「盡人事以待天命」。這兩句話不獨是中國文化最值得珍惜的遺產,而且是中華民族最頑強生命力的泉源。我們的歷史哲學以此最堅韌有力,我們的文學創作亦以此最具潛能。我們的社會興趣與社會責任,我們的歷史文化、國脈民命,實深繫於此一念之誠。有此一念之誠,文學的原創活力可以再生,無此一念之誠,文學的原創活力恐怕會江河日下。

文藝作品之能習習感人,決定於兩個條件。說自個兒內心深處欲說的真話,此種真話若不能表白在紙上,則如骨鯁在喉,芒刺在背,淚眼不清,煩躁不安,焦灼不耐。而此種真話是對準所有受難的心說話的。為歷史作證,代表整個時代發言,此中當然存在著藝術的最強大效果。

永恆的祈禱是藝術家苦悶的象徵,是對準每一受難的靈魂,而欲訴說的真心話。

迄今為止,藝術的感染力仍然是判別真假藝術的試金石。作品藝術價值的高低,仍決定於該作品感染力的強弱。毫無感染力的作品,只是藝術的贗品。外形離美,究屬棺材,裡面盛的全是枯骨。而作家對內心深處某事永恆的祈禱,往往能決定藝術感染力的強度。

當我們遙想當年,就是這同樣的風雨之夜,元微之曾病中驚起,表達過對白居易境遇的關切,和最真摯的感情,寫下了他那不朽的詩篇。也正是這樣的風雨,敲打過王摩詰的船篷,寂寞地陪伴過他的吳江夜航。我們應當振奮自己,藉以表示對歷史的感恩,對天才的讚美。因為我們在岑寂中不感到孤獨,在寒夜中不感到淒清,天才們生命的光輝,尚燦然在目,是真實的原因之一。

從內心自然流露他來的作品,不獨具有強大的感染力,而且也具有內在的音樂性。這些深刻的語言,必然超越空間和時間的障礙,永遠跟我們同在。

一切文學作品,感情的傳達究竟是第一要緊的事,思想的表達雖屬衡量一作品的兩大標準之一,但比起來仍不免要屈居第二。因為一作品感染力的強弱,依恃於其感情傳達之真切者,較思想為大。

(抄錄者言:本文其他地方我是百分百全盤接受,但唯獨此處,本人張小市民宜山與趙大作家滋藩抱持相反觀點,亦即:

一作品價值之高低,乃是依恃於其思想之深刻者,較感情為大。故而思想的傳達究竟是第一要緊的事,感情的表達雖屬衡量一作品的兩大標準之一,但比起來仍不免要屈居第二。

為何會有如此之差異呢?或許正落在於為人的差異之上罷!

本人張小市民宜山,曾在變種病毒當下仍在肆虐的新冠疫情期中,為了抵抗政府強制戴口罩的不舒服政策,多次公然、私下地脫下口罩抗議,還上了新聞,又為了住家旁路霸問題,甘願出頭而被多個壯漢圍毆-屬於情感有餘,思量不足的類型;

而趙大作家滋藩,乃父於二戰日軍侵華最烈的時期遷回民國領地,共赴國難,其人於抗戰過後完成學業,便開始擔任雜誌主筆,之後又多次得獎,最後便成為了黨報的筆頭-屬於思量有餘,情感不足的類型。

故而隸屬於那趙大作家本人的永恆的祈禱,便在於沒能好好衝動熱血、魯莽行事之上了;而隸屬於我張小市民本人的永恆的祈禱,便在於沒能好好靜思默語、瞻前顧後之上了。)

文學家的心靈深處,必然蟠踞著浮士德精神,渴望抓住經驗並表達世界萬象。他們忠於理想,也忠於不朽。

一種過份講究辭藻、背離實際生活的流行病,使真藝術衰降為藝術贗品;使不入流的作品提升為第一流作品。過分濫用辭藻的結果,必然空洞無物,庸俗不堪。作家背離了實際生活,他們不能從實際生活中提煉鮮活語言,不能從生活底層捕捉鮮明的形象,這種流行病會成為阻絕第一流作品產生的鬼門關。

真正第一流的作品,靈氣充盈,無所依傍;獨來獨往,幽邃深遠。有廣度、有深度、有內涵、有真摯。處處見其藝術的獨創性,也處處見其創作活力。石破天驚,自立崖岸。既簡樸、又自然,而且生動。深刻的觀察支持他的創作,博大精微的思想組織力支持他的觀察,健旺而緊張的創作活力,洋溢於創作的整個過程。這樣的作品,往往具備兒童的品質,誠實、明朗、清新、不裝佯、不僭越,尤其不侈談自己完全不懂的東西。這樣的作品造端於曠野深心,以誠摯情懷,寂寞地從事生命的事業。

讀書能造就完備的人,思索能造就胸有成竹的人,寫作能造就正確而精密的人。不過書本上的知識,往往不切實際,欲救偏補弊,必須善用經驗為之補充。聚眾智而成己慧,藉別人的經驗,彌補自己的空疏,則他山之石,可以攻錯。用別人的明鏡,可以照亮自己。亞里斯多德有言:「山林隱遯而樂於獨居孤處,倘非禽獸,便屬天神。」無論如何,我不承認作家是半神半獸式的怪物(抄錄者言:可惜我是w)。作家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抄錄者言:以DNA而言的話,是,所以,在基因層面上,我仍舊是百分百全盤接受趙大作家的言論的-畢竟我們仍未解開Junk基因那纏結的所有密鑰w)。作家應有其內心生活,也應有其社會生活。我主張作家從事創作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獨來獨往,冥心孤絕。而作家汲取創作經驗時,則應博採周諮,以眾人為師。在寫作經驗上,一語之開悟,往往較十大部高頭講章,更為受益。

文學生涯,對作家而言,原是一種折磨,但最堅強的人總是棲息在社會底層的。作家為了追求自由的精神與崇高的理想,他們的氣質中必然存在著一些不為流俗人所理解的東西。他們蔑視外表的利益(抄錄者言:就像我為了爆料濫用人頭帳戶的狀況,寧願自己檢舉自己被濫用的人頭帳戶逃漏稅,而被罰補稅繳掉一萬元的營業稅,也要揪出幕後黑手來的行動),他們遺忘形形色色的成功(抄錄者言:除了兩度蟬聯「狂新聞」冠軍跟高中時國文拿獎狀以外,我沒記得什麼好拿出來誇耀的成功,甚至狂新聞冠軍不算是值得被社會肯定的成功),他們睥睨權力(抄錄者言:參加松菸護樹去反大巨蛋,就是我對當下金權掛勾睥睨的行動);而大蔑視、大遺忘、與大傲骨,共同支撐起作家們的英雄傳統。缺少自由精神與崇高理想的作家,我們只能稱呼他為文匠(抄錄者言:對,就只能稱呼他為文匠了!就像當下的「畫師」其實不該被稱呼為畫師-而應該被稱呼為「畫匠」才是!)精神上的活屍是不配談創作的(抄錄者言:萬歲!所言極是!!)。

一切震爍千古之作,都是用血淚鑄成的。文如其人,一點也不容假借。「少女的日記」只有安妮能寫,因為只有安妮有這種獨特的血淚生活經驗,只有安妮才有這種深刻的感受,切膚之痛,刻骨銘心。而一個人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化而成文,勢必情文並茂,生命力充沛,獨創性鮮明。一作品成就之大小,應從無憑藉、無因襲、無模倣、無假借處下判斷。若事事有憑藉、句句有因襲、語語有模倣、物物有假借,究屬時下墮落的文風,談不上有什麼出息。

文貴推陳出新,別開生面,情真意深(抄錄者言:我則是主張情深意真,但此句也是與之前唱反調之處共通的,故而除此句外,其他部分仍舊是百分百全盤接受的)。她的真摯的情感是自然流露的,她有她自個兒的精神世界,她善於獨立思考,她的思想和盼望都簡樸清新、親切感人。

當安妮目睹數百個猶太兒童,赤裸裸顫慄在淒風苦雨中,排隊等待進入瓦斯室時,她用低沉的聲音給人類留下了一句最動人心弦的話:「啊,看他們的眼睛!」夠了,兄弟,這句話實在夠了!就這麼一句,已足夠使近代文明含羞,當代歷史抱愧!使權力貶抑為半文不值的臭貨!話雖平平無奇,你我就寫不出。咬文嚼字算什麼啊!

(抄錄者言:但就像老子的「信言不美,美言不信;道可道也,非恆道也」一樣,你在這說了句「咬文嚼字算什麼啊!」、別處又說了句「過份講究辭藻、背離實際生活的流行病」,但全篇辭藻之華美、咬文嚼字之亮麗,卻逼使得有副火眼金睛的俺老張,不得不全篇抄錄-不然就會被自己、被後世怪罪道「你這不懂得欣賞的爛人,竟沒能體會到此篇文字的奧妙麼?」,這斷然是不能夠被發生的!所以,我寧願在你雖自己怪罪文字不是個東西的同時,卻又展現出文字最華麗的運用的這個修羅之刻,將「文字」這個餓沙羅鬼,完全收為己用, 咁忍得呀下, 食屎啦 你 ! )

有在創作的友人給的意見:

所以你要我説什麼?

(我倒是同意他説的情感表達才是第一要務。想想鬼滅之刃,想想JOJO。)

情感表達不到位,卻硬要角色說出不符言行的大道理,就會顯得奇怪

然後我回:

我同意你的說法,不能顯得奇怪,就只是我覺得沒效率…

文以載道啊!不是載情…orz

或許這麼說的我是笨蛋吧XD

之後他再回:

你寫散文要直接講道理我是不反對,寫小說或任何創作的故事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莊子就算愛講道理,他也是用故事包裝,因為他知道,直接說的話帝王不一定聽得進去。

想讓人聽進去,聽的人多,就要以情緒感化為主。自己寫爽的話,沒人管你怎麼寫

所以我只好這麼回:

了解,謝啦

抄錄者言:但我到底有沒有心要這麼媚俗呢?

真是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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