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很早,媽媽把弟弟帶到廟前交給我,問我「:昨晚去那裡?」我回答說「:跟同學去竹東看電影了。」她又問道「:你那裡來的錢?」我說「:爸爸給的十元。」她問「:票錢多少?」我說「:我買了半票券四元。」媽又說「:剩下來多少錢?」我則掏出昨天儘剩下的六元錢給娘看,後母立即把我手上的錢全部接過,無聲地放進了她的口袋裡,默然轉身就走!
口袋裡沒有錢的日子,我照常過,反正三餐有得吃飽就好,我不求其他。每當咱家的米吃快完時,爸爸便拿錢派我去山下。十五分鐘路程的,山腳下一家,官姓米舖買米。 爸爸吩咐一次要買足,五十台斤。而且回程,都是上坡路段,又打著赤腳,碎石子路,加上五十斤重的白米,壓在我當年十五歲,瘦小的身軀,簡直是要我的命一般難過。十五分鐘的路程,我幾乎要用一個小時,才能背負上山到家。背負那一大袋的重物,登步陡峭的上坡路段,沒有親身體驗,不知其中的苦楚。
剛開始,尚有一段平路,我尚可忍耐,接著愈走愈上坡,我幾乎用發抖雙腳,跌跌撞撞,衝走三,五步路,便必須停步喘息。最後,幾乎只移一,二步路,就須把背負的米,放下來喘口大氣,否則,便無力再舉步了。即使在秋冬,涼爽的黃昏,仍舊搞得我滿頭大汗,一身的疲憊。好不容易倒進了,娘租處的米缸。卻被娘責備:「買一些米,也要一千年久!」卸下了米,如釋重負,心想可休息了吧!
不料,娘又命令我,要去屋前挑打井水,把廚房與房東,共用的大水缸,給挑滿水!我很納悶,我沒吃娘煮的飯,又沒喝,沒用他家的水,房東一家四口人,加上父母親二位弟弟,二位妹妹,倆家一共十口人,要用的水,全都肩負在我身上,真是太不公平。可是房東太太接著告訴我:「他房間,租給我父母家用,水可沒有義務,讓房東,挑給你家使用,你媽媽身體不好,只好由你盡力了。」我聽了只得接受!
還好房東太太只規定我,只須每隔一天挑滿一水缸的水便行了。幸好這一口井,不遠,就在這片村莊的大院子裡。初次汲取井水,頗費一番工夫,長長繩索掛上吊桶,光是汲取一擔水,就挺累人的,這大水缸,我總共挑了十多擔才滿缸。挑水的時候,一不小心,水就溢出,倒溼了廚房一地,還有大水缸很高,我必須以,小板凳墊腳,才能把挑的水,倒進水缸內。後母瞧我,不是很俐落的動作,不甚滿意,便對房東太太說「:這小鬼是不太情願挑水的!」我聽了不願與之答腔。
此時只覺得又累又餓,娘煮好了,我剛買的米,弟妹們正在桌前,圍坐著吃晚餐,桌上的菜餚很豐富。有魚魚肉肉及煎蛋。後娘看著我的眼光,向我揮揮手,告訴我:這裡沒煮你的飯,你到回廟裡,吃自己吧!我像是一隻喪家之犬似的,趕緊逃回我廟裡的住處,在廚房胡亂的吃了,午餐我自已煮,剩下的殘羹飯菜。回想後娘對我的態度,及對我說的,刻薄話,此時喉嚨,有如被鉛塊堵住似的。心中湧起,無限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