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走了,我們要媽媽搬家;老家飄散著濃濃的嘆息與哀愁,因為這住了幾十年的屋子,每個角落都有老爸爸微弓的身影,鏗然的話語。茶几、佛桌,花圃 … ,依稀還在等待他每日作完早課後澆花、泡茶。明知道等不到了,悲傷就會擎上喉頭,淚水就止不住了。
自從二月二十那天,我的腸胃就一直沒能好過。先是拉肚子拉了兩個星期,直到告別式辦完後,才稍稍好轉。但隨之而來的是更難受的十二指腸潰瘍,吃不能吃飽、餓不能稍微餓著,一啺茶就隱隱作痛,天天藥不離身,一有狀況就得吞下幾顆。昨天無意間看了雷久南的書,她對心靈傷害反應於生理疾病的論點,讓我有所省悟。特別在對治心靈愴傷所招感的悲傷,書中提到成人的世界有太多的隱忍、壓抑,以至悲傷遲遲無法被平撫。
這倒是點醒了我。從爸爸往生前兩星期,我日日夜夜含著淚祈求菩薩悲憫,快快帶他離開、快快解脫,在爸爸斷氣的一瞹間,我也沒敢有任何一滴淚,和家人圍繞在爸爸身旁,只有佛號伴隨著。最痛的時候,是爸爸被用白布裹著、送進廂型車裡,我就坐在他身旁;窗外已是燈火通明、霓虹燈閃爍著的台北街頭,多少回憶、多少和爸爸之間的約定在車陣中翻飛而過,淚水雖然潰決了,也只能掩面強忍。一直到了告別式當天,目睹著父親的靈柩送進火葬場的那一刻,我才放聲大哭!可是,那短短幾分鐘的吶喊,怎麼可能渲洩得了幾十年來對父親的情感與不捨。
半年了,我常有種衝動,想打電話和爸爸聊天;腦海裡浮現著他坐在二樓落地窗前泡茶、看康熙王朝、或是 2100 全民開講。最近看了年代的一部「上書房」,我也似乎聽到老爸皺著眉說:這齣戲好像劇本沒那麼好、拍子慢了點。
日子和地球一地不停地轉,不是忙工作;就是忙孩子,有多少機會是可以自己一個人不怕嚇到別人地大哭一場,大喊幾聲?想念、思念、好多好多的話語溢滿了五臟六腑,不知對誰說,也不好對人講。好苦好苦。
心理上的苦沒有得到妥善的對治,轉而影響了身體某些器官的正常運作;也因此我自己腸胃問題一直沒有完全痊癒,也許我真的須要好好處理自己內心的傷,才能重拾生理上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