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一場奇異的夢境中醒來,醒來後有點莫名的惆悵,會做這樣的夢表示我真的有些年紀了。
我一直相信夢是靈魂與身體的一種溝通方式,以某種關聯的方式,傳達作夢者一幕幕的生活經歷。
在夢中,我又回到了青春年少時所讀的那所軍校,那所軍校位於山嵐瀰漫的大屯山腳下,我在夢境中重新體驗了一回當學生的經歷,只是我發覺夢中的我並不快樂,甚至極度的痛恨這所學校,我在夢中所經歷的情境比起當年的情況更不堪、更惡劣,那簡直就是一所軍事化的監獄,那個時代不講求個人主義,骨子裡有點叛逆的我,在那段期間簡直是活受罪,畢業後,我被分發到東引,一個比馬祖還要北方的叢爾小島,一待就是兩年,那段戍守的日子,我認識了幾位同年齡的預備軍官,我是他們的上司,雖然都是年輕人,還是有階級之分,只是私底下我把他們當朋友,他們也願意接納我,沒有把我歸類為趾高氣揚的職業軍官,在一些沒有任務的日子,我會跟他們在碉堡裡閒談聊天,我很羨慕他們的大學生涯,那是我不曾經歷過的,我的大學夢境一直是未央歌式的,所以當我聽到他們對大學生活的回顧時,簡直不敢相信,我有點後悔我沒去讀大學 ……
那個時代依舊是強人的時代,雖然不久候他就落幕了,有些話題還是只能在私底下聊,譬如政治,聊到最後,我們總是會扯到它,而我總是理直氣壯的為當政者辯護,那些預官們則是一面倒的支持黨外,那時民進黨還不知在哪裡呢!
我一直記得有一位台大畢業的預官排長最喜歡跟我辯論時事,他的想法簡直是個左傾份子,我倒是不以為意,不像一些科班出身的軍官總是大驚小怪,老是懷疑別人是「匪諜」,當時年輕見識淺薄的我,聽到這些「驚世駭俗」的言論總免不了要跟他舌戰一番,畢竟對於當時的政府,也算是栽培過我的人,雖然它的栽培是有目的的,意識型態太擾人,我仍然相信拋開政治一樣可以作朋友,只是我無法認同有人將政治看得比友情重要,彷彿非我族類就是敵人,這樣的人我會避而遠之,很慶幸的,我認識的這些預備軍官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都是這個社會的菁英份子,許多年後,他們變成了大學裡的教授、律師、工程師 …….
即使那麼多年過去了,我與那些預官排長們也早已失去聯繫,我仍然懷念在冬夜裡的東引島,幾位年輕的軍官在碉堡昏黃的馬燈下,一起把酒徹夜長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