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ㄟ心內事。

春樹萌芽，兩旁的行道樹又佈滿一片鮮綠，就像是被上了妝一樣。前些日子，才見樹葉枯黃，沒想到轉眼間季節變換了。在不同的季節裡，在經常往返的道路上，四季的風情，盡收眼底。

午後，來到了安養院，醫師和安養院的護士長，到每間房間裡去巡房，這當然不是「突擊檢查」，而是了解每位老人家們的健康狀況。 「要跟著我們一起巡房嗎 ? 」護士阿茹問著我。「對阿。」也沒再多些什麼，我就戴著口罩和他們進到每間房間裡。而護士長 和 醫師也逐一走到每位老人家的床榻前，她告訴醫師每位老人家的身體狀況並且記錄著；而我也只是趁機跟這些老人家噓寒問暖。

有些老人當我主動跟他微笑時，他也會給你微笑，不能動的，至少會用靈魂之窗『使眼色』，這就好像在打「摩斯密碼」一樣，而能不能解讀他的意思，這就必須看你的「道行」了。

不久後，我們來到了一間「六人套房」，有位老阿公也非常睜大眼睛跟護士長「使眼色」。這時護士長隨即說：「阿公，哇哉啦。」護士長轉過身立即說：「幫阿公 Suctioning 」在旁的照顧服務員馬上推來了抽吸器，動作熟練的接上抽吸導管，重複的間歇抽吸幫阿公把痰抽出來；原來阿公滿臉通紅的，非常使勁，是因為痰的關係，又因為氣切造口而無法講話。

不過我倒無法像他們這樣，都知道他們的意思，我這次也頂多是打個招呼，給個微笑並且說「阿公 ( 阿嬤 ) 汝厚，有睏飽某，呷飽沒。」這裡有長期臥床，沒有行動能力的。而重聽的老人家，你就必須貼著牠耳朵講話，不然就算他 ( 她 ) 有注意看你，但也聽不懂你在講些什麼。而只要話匣子一開這些老人家還挺願意跟別人分享的。

像有一位曾經在雲林○南市場開麵攤的阿嬤，現在麵攤交給兒子接手經營了，你只要問她說：「阿嬤，汝以前在賣麵喔。」開個話頭，她就可以獨自把獨家絕活一一告訴你，比如什麼東西要放多少水，加什麼料，怎麼烹調 …… 等。她可以滔滔不絕，不留一手的說上至少 20 分鐘以上，你只要再鼓勵她一下，你就可以當新時代的 《中華一番之滿漢傳奇》裡的小當家了 。

當然在他們身上的故事很多，就像寶藏一下，我非常喜歡這樣「挖寶」，看來我真的是上輩子燒好香。 而今天有一位阿嬤，當我坐在椅子上打電腦的時候，她走了過來 …..

「阿嬤，汝這坐啦。」我招呼了她。「汝開車來呢。」「嘿呀， 和 醫師一起來看診啦。」「我這腳，不太行啦 … 」她邊揉著自己的腳。

原本醫師要建議她開刀，但她堅持不要，只要還能走就好，也不會痛。而我看她拄著柺杖，行動上大致沒什麼問題，後來她說最近到醫院去檢查，好像說有膽結石的問題，但她說女兒還要再和安養院的院長再去檢查一次確認。

阿嬤說，自己生了兩個男的，兩個女的，而先生二十年前就因為突然的中風，從○港送到嘉義的某家醫院，後來也往生了。生了兩個兒子，二個女兒，一哥兒子在雲林○港老家，目前在跑業務，另一個在高雄發展。

「那兩個女兒住哪 ? 」我問她。她說兩個女兒都住台北。

「阭小漢女兒ㄟ囝仔也讀到博士呢。」阿嬤提到這裡時，感覺上精神就來了，當然不是孫子讀到博士而感驕傲，而是小女兒經常獨自一人有空就從台北趕回南部探望阿嬤，孫子也很聽話讓阿嬤提到這小女兒時感覺就很欣慰；但阿嬤卻似乎略帶憂愁。

「阿嬤，汝貴姓。」我這麼問著後，阿嬤說她的名字很難寫的，她說先生姓堯，而他姓洪 ( 台語同音 ) 「那後面二字呢 ? 是啥靡。」「 …… 」阿嬤突然想不起來。「這二字很難寫呢。」她在大腿上比劃了好久，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我說 : 「不然汝念厚我聽」。 她又再想了一下後說「四芳」。 ( 台語同音 ) 此時我心裡想是「吸風」；但又覺得挺怪的，因為以前的名子命名都很有涵義才對，應該是「 闊嘴呷四方 」的四方吧， ( 台語 ) 我看下次有機會再去問安養院好了，避免一直想著名字的問題。

像之前有一個老阿伯，他鼻子很大。有一次人家在點名的時候，少了一個人，正在想說誰沒來時，一位坐在輪椅上的阿嬤說 : 「少大鼻ㄟ啦」。那時我心裡想，就算他鼻子大，這樣的叫他似乎也很不禮貌，當不曉得該怎麼稱呼他的時候。結果當他坐著輪椅時，小姐拿起點名簿，我看著他身上掛的名牌，這個人名字叫做「孫大鼻」。

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阿嬤也擔心自己來這住，怕造成兒女的負擔。「他們有自己的家庭，囝仔也都還在讀書 …. 」阿嬤還是為自己的兒女再著想。如果自己的身體真的檢查出什麼，豈不是增加他們的負擔。我看著阿嬤的眼神，我感覺她有許多話還沒說完，由於時間不多，我也必須離開了。便沒法再和阿嬤深談下去，不過祝福阿嬤可以身體健康。

天下的父母都一樣，就算孩子長大，父母一樣放不下對兒女的思念與牽掛。

2009.03.05 chung 隨筆

* 以上故事名字經過同音處理，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枯瘦的腳。

看護人員把細心的照顧，保持乾淨衛生。

安養院後花園養的幾隻鵝? 不是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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