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撰文/ Chung 老人故事
對「她」,記憶仿佛是熱鍋裡的水珠兒―瞬間蒸發。
僅存的,無非只是過去直率的性情與任性。
疾病,無情的啃蝕去記憶,卻有「愛」,持續的注入與陪伴。
「阿賢」日照中心的靈魂人物之一,年邁長者中就屬她最令人感覺到特別的「寶」,但同時也是最令人頭痛的人物, 93 歲的年紀,因為因罹患『阿滋海默症 ( 老人失智症 ) 』,因此情緒蘊含二種極端,常給人「不經意的驚喜」 ― 像是舌頭嘗到『又鹹又酸又甜』的滋味,每日都有高潮起伏的劇情上演。
◆ 母親的失蹤
「不見了 ! 」晨間 (3/7) ,阿清仔和阿珍發現應該在房內休息的母親不見了,像是一場躲迷藏遊戲,遊戲本該結束,但不知是躲的人還是當鬼的人卻失蹤了。
「阿母 ― 汝置叨位」 ( 台 ) 屋裡遍尋不著老人家的蹤影。「阿母ㄚ ― 」媳婦阿珍和兒子焦急的喊著,並逐一的在屋內尋找。一樓的拉門已被開啟,印證了母親已經出了家門的事實。夫妻倆徬徨無措,對於患有老人失智症的母親,能夠輕易的打開門鎖,倆人雖有點想不通,但心理仍然感到自責與憂心母親的安危,但難道就於事無補了嗎 ?
「鑰匙拿給我,我趕緊出去找找 ...... 」阿清仔轉過身跟阿珍講完話,憂心忡忡的那著起鑰匙,跨上機車,趕緊加緊油門而去;像是獵鷹翱翔於天際,專注的瞪大眼睛梭巡獵物,在街道巷弄間往返穿梭掃視,專注的緊盯每個恰似母親的身影的人。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市區上班的車潮漸漸的變多了,心越來越焦急,腎上腺素不斷的增加,他不知道這回母親到底是往哪個方向去。
「阿母走路較慢,應該不會走到太遠才對 ? 希望不會發生危險, ...... 」阿清仔心頭上不斷的浮起不安的思緒 ― 卻依然馬不停歇的在交錯相通的巷弄裡不斷的找尋母親。這場景倒是勾起筆者小時候的一段回憶……
◆ 童趣的 回憶
兒時,老家的圍牆外邊不遠的地方,緊鄰著有一座橋,每年的夏天橋下河川的水位都會稍為下降甚至乾涸,而平時附近住家,總會把家裡清掃出的樹葉與塵土倒往河旁的一角,因此河岸的某個角落,也因積年累月的沉積而逐漸攏起一座小土丘,這倒是歪打正著的致使位於彎曲河道的橋墩減少了河水的侵蝕。那年的夏夜,橋下 潺潺流水;天上繁星點點,蟲鳴伴奏, 橋上幾張木板凳及長條椅陪伴了孩童們度過無數個夜晚。在這小村落裡這裡是我們這些「野孩子」玩耍以及大人們閒話家常的地方。每逢晚上當大人看電視新聞時,吃完飯,這裡便是我們動員集合的地方。
要開始要玩躲迷藏囉 ! 「 25 、 26 、 27 、 28 、 29 、 30 躲好了沒……」,「還沒,」,「躲好了沒?」,「躲好了。」阿平是今天當鬼的人,而我是自認最會躲的人,當一群同伴在數「數 ( 字 ) 」聲落下後,每個孩子都躲再自認為最安全且不易被找到的地方,個個屏氣凝神的從暗夜裡遠望並注意著聽那當鬼的人的腳步聲從哪個方向去。
小溪畔旁的小巷裡,我兩手緊貼著磚牆,探出頭兒來,路燈下不見著當鬼的阿平身影,「應該沒從我這裡來吧 ! 」知道阿平沒朝我這走來 ― 那時心裡頓時安心了些,自然無慮的吐了口氣。然而經過了十多分鐘,當鬼的人一點逮到人的訊息都沒,「這當鬼的未免也太差勁兒了些 ! 到現在一個人都沒找著。」我心裡想著,當時間快速的和自己擦身而過,躲的時間也似乎太久了;於是以為遊戲應該是結束了—當我回到橋上時卻聽到大人們傳來耳裡的消息 ...... 。
「阿平跌下橋下去了 ! 」這可嚇壞了我,那高度至少二位大人以上的高度,跌下去那必定挺嚴重的。後來躲著的同伴都陸續的出來了,原來阿平早就回家抹藥去了,事後得知幸好僅是皮肉傷而已,沒有大礙。至於為何會掉下去 ? 沒人知道,大家都在橋上等候著阿平回來當鬼,但,我像是卡通裡的名偵探—柯南,勘查現場環境,推理阿平「栽下去」的原因 ― 有可能是因為當時他趴在橋墩的護牆上,而轉角處正好沒有路燈照明,所以,當他抬起頭來轉個身時,不慎摔落下去橋下;恰巧有許多的樹葉在底下做為力量的緩衝,因此保住了阿平的小命。但我總覺得,至少也應該告訴其他的孩子遊戲結束的消息,只是聽大人轉述,阿平那愛好賭博的父親,耳聞這消息時,非常生氣的把阿平給拎了回去並且臭罵了一頓,而至於其他同伴都還躲著的事,阿平到底有沒有跟同伴說或是轉達 ? 這答案一直都沒人知道的。
幾十年後,物換星移,但老家的景緻依舊,人事已非,當年單純的孩子,高一時被退了學,從長輩的口裡耳聞,阿平長大後結了婚,婚宴為求場面於是在鄉里間的廟庭廣場前宴客,如今仍在替地下錢莊收債,或許是宿命,我幸運的是自己從小家庭裡沒有任何人有菸酒、檳榔的習慣。而阿平因為在不同的環境成長,父母親的身教、言教從小就默默的在影響著阿平,於是不同的生活習慣與生活,即使住家緊鄰不遠,但環境的染習,卻無情的把我們做出區隔,長大後謀面的機會卻也少之又少了……。
◆ 鄰居的幫忙
「老闆 ! 攏總多少錢?」「總共□□元」在長榮公園旁買好早餐,鄰居阿德 ( 化名 ) 正好騎著機車準備返家。「那不是隔壁的阿婆,她怎會在這呢 ? 」轉過頭,阿德意外的不相信視線前,阿賢嬤會在這裡出現。「阿嬤,ㄚ……汝怎會在這 ? 」阿德關心的詢問著,並確信阿嬤應該是在沒告知家人的情況下,自個兒走到這裡,「一定是走失了吧 ! 」 阿德的直覺如此的告訴自己。「汝在這麥亂跑喔,我馬上來尬汝載。」,「頭家 ! 幫我顧著這位阿婆一下。」阿德拜託著公園附近賣早餐的老闆及客人幫忙照顧眼前這位婆婆。
「千萬不能讓伊給跑掉了!」阿德騎上車轉過頭再次的叮嚀著,經阿德再這麼一說,倒是演戲的人不緊張,看戲的人可就更加的緊張了。「嗯……」阿賢似懂非懂的頻頻點頭,但,除了她自己以外,所有的人都明白,眼前的這位阿婆是不會把自個兒說的話當作一回事的,她的狀況就像是感覺身體和腦袋瓜兒是分離的,所以不是她老人家不老實,而是對她而言這是非常符合現實的。而突然聽阿德這麼一說倒是讓大家深深的感到責無旁貸,不外乎就是怕眼前這位老阿婆不知道會不會又偷偷的溜走了,像是會飛簷走壁的武林高手,「咻—」的一聲就消失於眾人面前。
在她的末段生命旅程裡,深層腦海裡的記憶,因為生病而不斷的被疾病侵蝕,往事的深刻回憶就像是電腦資料庫裡的檔案不段的被無情刪去,於是一切的一切,漸漸的她再也想不起來了,無論是最親近的家人或朋友—劇情的結局已無法再改編重寫。於是阿德『心肝頭』 ( 台 ) 怦怦跳的趕緊回到家裡換了部汽車立即折返公園,把老人家接回家裡並立即告知阿清夫婦。而此時依然遍尋不著母親的阿清心情已更顯得黯然,當倆人正打算透過分駐所協尋,阿德帶來的消息,讓夫妻倆頓時放下了心中的巨石,喜笑顏開。能夠有這樣幸運圓滿的結局,這或許是夫妻倆平時與鄰居的互動良好及孝親所帶來的福吧!然而,夫妻倆對於母親的孝順,這又要從另一段故事說起了……。
◆ 護理的相伴
住在市區文化路旁的小巷子裡,三層的樓房格局顯得窄迫,一樓堆放雜物還有一張藍白交錯相間的躺椅。每當阿賢 嬷 等候醫院的交通車的片段時刻或傍晚回家時,她老人家總會先待在椅子上歇息。自從罹患「認知症」後,阿賢嬤就成為家中甜蜜的負擔。阿珍說 : 「曾經透過派出所協尋把母親給領回了二次,然而幸運的事每次都能平安的把母親給找回來,而對於有關節退化、骨質疏鬆的老人家能夠走那麼遠的路途更顯的極不可思議了。」因為這段距離至少都有將近一公里的路程,以老人家不平穩的腳程來算,可見得母親不知多麼早就出門了。沿路上母親隨意的敲著別人家的大門,這不知大清早裡,不知有多少人在被單裡,被陣陣的叩門聲給喚醒。所幸趕在醫院交通車抵達之前,阿嬤總算平安的返回到家。將近一小時的尋找過程結束後,夫妻倆轉述的說著這途中的插曲。
「阿母ㄚ,車來了喔 ! ( 台 ) 」呼喚著母親,阿清與阿珍攙扶著疲累的母親緩緩步出家門 ; 還有家中裡的一隻白色貴賓犬,每一根被毛都呈現捲曲狀,倒是像那小綿羊般的樣子,十分討人喜愛 ; 除了清晨偶爾會 1 、 2 次偷懶之外,每每把老人家送回到家門,有時鬧彆扭的老人家不下車時,狗狗就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了,「小白,快 ! 上去把阿嬤帶下來 ( 台 ) 」只要阿清一聲呼喝,牠總是能夠聽話的跳躍到車上,搖著尾巴讓阿賢嬤開心地下車。
夫妻倆把母親早上驚天動地的事情,告訴了隨行的護理師小瑤,對於這些老人家的「出頭」 ( 台 ) 與性情,每個人的習性和狀況在日照中心工作的小瑤與阿寶姐是最了解的。
也因為這場失蹤記,導致阿嬤睡眠不足,但這不是主要問題,隱藏著即將發生的情緒變化才是最令人頭痛的,像是事先發佈颱風警報般,使著照護上可以有事先的防颱機制。
「來,上車,還要再坐過去一點喔 ! 」叮嚀著老人家,小瑤用雙手攙扶著她上了車。「這是汝的袋子,裡面有衛生紙,如果想要吐痰的話就用衛生紙包著,不可以把痰吐在車內喔 ......。 」因為老人家沒有衛生習慣,前些日子也因為太過使力擦拭鼻涕而造成附近皮膚破皮感染。「咳……」在一陣“咳咳嗽” ( 台 ) 之後傳來我耳裡的清喉嚨的聲音。「阿嬤,稍等一下。」車內的腳踏墊上,常常都被阿嬤當成畫布,隨意灑下顏料,進行藝術創作,於是我試著制止,如果真來不及的話也只好抽起衛生紙小心的將阿嬤加了色料的『燕窩』給擦拭起來。
「來,擦一下。」坐往後車廂的乘客座上的小瑤遞過衛生紙協助老人家把臉給擦拭乾淨。「有乾淨嗎?衛生紙放進袋子裡,不要亂丟喔」阿 嬷 抿嘴笑著,眼睛直盯著小瑤姐看去,我猜想可能也老早就忘記這眼前的小姐是誰了吧。每天,除了要照顧這些老人家及安排固定的課程外,小瑤、小琪、阿寶姐平時還必須幫他們洗澡,哄他們睡覺,吃點心、玩遊戲、安排看診,拿藥……等等瑣碎的事。老人家的生活像極了小學生般,而開車的人倒是樂得接送這些「大娃娃」,每天超過 8 小時的上班時間,最令人開心的就是接送他們上下學。在日照中心裡他們每個人都有大大的一本家庭聯絡簿,外頭貼著不能再大張的個人照片,裡頭盡是記錄著在中心的飲食情形,健康狀況等等,每日都必須帶回給家人簽名。對於這些大娃兒,工作人員總是分身乏術,像是必須學會十八般武藝,日日勤練武功,來應付他們這群『江湖俠士』隨時會使出來的種種招式,這可不能有絲毫的懈怠與閃失。
◆ 真情的疼惜
「唰 ―― 」開啟了車門,抵達醫院大廳時,小瑤一一的引導他們下車。「阿公,阿嬤,恁好 ! 大擱早安」大廳前,志工早已等候著,推著輪椅,微笑迎接。「來,我牽汝下來喔 ...... 」「要小心點兒走喔 ...... 」「來 ! 讓我來扶您 ...... 」志工滿心歡喜的接待這群老菩薩到日照中心。
「阿賢,大家攏下車了,汝那ㄟ擱坐著」看著睡眼惺忪的阿賢嬤,小瑤可以感覺到阿賢嬤似乎不怎麼高興。「來—趕緊下來,來和大家逗陣做伙上去」任憑如何小瑤如何的哄,老人家卻依然毫無動靜的坐在那兒。
「ㄚ那ㄟ開那麼久,在那一直『繞玲瓏 ( 台 ) 』,到底是要尬我載去叨位 ! 」不悅的神情,她開始不斷的一直囔囔著。
「阿賢,來 .... 卡緊下車,車等一下還要開去別的地方呢。」
「下車要做什麼,我要回去!」怒目圓睜盯著看車外的這一群人,她持續的呵叱著。
「唉呦,不可以這樣喔,怎可以要打人呢。」一邊持續哄著老人家,一邊要用手扶著阿嬤的小瑤,即時閃避了老人家突然舉起、順勢揮過來的拳頭。
「我為啥米要下車,是恁尬我載來,就要尬我載回去!」
「阿嬤,來啦,下車阮陪汝啦!」一旁志工也跟著勸撫著。
「為啥米我要下車,下車要死喔,恁尬我載來這,就要擱尬我載回去,不然的話,恁攏會全家死了了!」她火氣越來越旺,一面雙手抓住安全帶,一面臉紅脖子粗的漫罵著車外的這些被她認為是要拐騙她,並且和她『不同國』的這些人。
「阿嬤,車下午就會載汝回去,汝ㄟ兒子和媳婦也攏要上班賺錢阿,汝現在回去也沒有人阿,讓阮來陪汝啦。」志工趕緊安撫著,但還是得不到老人家好的回應。「唉呦 ! 你怎踢人」此時站在車門旁的小瑤,被阿嬤突然靈活的『神來一腳』給踢了正著,繼之前冷不防的被阿嬤抓傷破皮之後小瑤再次的遭受池魚之殃。
折騰半個小時過後,大伙集思廣益,依然想不出有任何一點法子和『撇步』可以讓阿賢嬤下車,連警衛都對這老人家束手無策,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打開後車座的車門,我小心翼翼的把阿賢嬤所坐的那排椅子給緩緩的放下來。「阿嬤 ! 」我叫了她一聲,但她無暇理我 ; 因為應付她面前的那些人,要比應付我單單一個人簡單多了。我開始膽顫心驚,因為我將冒著極大危險扮演英雄的角色,那時心底開始揣摩等一下眼前的這位白髮婆婆會使出何種招式或魔法來對付我,「金爪功」、「口吐玉潤」,「降龍十八掌」… ... ,想盡各種可以降低傷害的方法—總算讓我給領悟到,只要雙手環抱住她,快速的抓緊好她的雙手,如此一來,就可以封鎖她的『金爪功』和『降龍十八掌』,但話說回來,如果眼前的阿賢嬤使出『口吐玉潤』來攻擊我,那我也只好甘願接受這『天降甘霖了』,或當成『大悲神咒水』的清涼吧。
於是……,「阿嬤,汝……別動喔 ! 」我緊張兮兮的從後面抓住她的手。「別尬我抓咧,抓我要死喔,恁這些攏是歹人」 ( 台 ) 她大聲叱咄著,嘰哩瓜啦念了許多我來不及聽清楚的話。這時,她突然的低下頭,做勢要往我的手咬下去,「哦喲 ! 差一點點 ! 」 ( 台 ) 我喊了一聲,猛然一驚,被她突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幸好即時閃避,不然我這英雄之手可就無辜受殃了。
「阿嬤來,把手放開。」小瑤小心翼翼將她抓住安全帶的手指逐一扳開,在眾人協助下,才把她安全的『請』下了車,這才結束了這場鬧劇。坐在輪椅上,她依然心有不甘的持續怒罵,而一群志工也圍繞在旁邊一路的陪伴她。
到了日照中心裡,阿賢嬤依然地生氣著,直到她疲累時,時間早已悄悄的來到接近中午時分了,果真的是『老人身,囝子性』 ( 台 ) 。依目前的社會環境,就這般狀況而言,可想而知就這般狀況—如果要家人長期下來的照顧,每日要上班的兒媳想必總有一天勢必會心力憔悴,尤其她老人家晚上半夜經常的不時醒來,經常使得家人深夜無法安穩的進入甜美夢鄉。
◆ 忘記的一切
午後,利用中午空檔休息時間,「叮咚 ! 」小瑤姐微笑的為我開了門,往餐廳裡走去。「她還好嗎 ? 」我問著阿寶姐,也看到早上那位怒目凶光的老婆婆 ( 阿賢嬤 ) ,現在是多麼的和藹可親,笑容可掬,坐在椅子上吃著小點心。
「來 .... 阿嬤,汝尬伊 ( 指筆者 ) 講,講和汝住同庄的那位鄰居阿婆那ㄟ那麼兇。」其實,阿賢嬤已徹底忘記早上的那一位脾氣兇惡的老人家就是自己。
「嘿是…好像是住在阮叨隔壁的那位……叫做阿珠ㄟ款,……」她摸摸腦勺有一點不確定的樣子。
「還是叫做,阿蕊仔嗎 ? 」我笑著說接應她的話,在旁的阿公阿嬤、志工也都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厚 ! ㄚ那ㄟ那麼歹,汝回去要跟她講一下,叫伊不可以這樣 ( 台 ) 。」阿寶繼續呼應著。
「古早的人咧講,心歹無人知,嘴歹人講厲害。」 ( 台 ) 阿賢嬤說。
「阿賢,汝講心壞…安怎 ( 台 )。 」淑寶給了阿賢嬤一顆糖,笑著再詢問一次。
「心歹無人知,嘴歹人講厲害 ( 嘴壞眾人知 )。 」
「阿嬤,今天透早那一位,還要咬我呢,幸好沒被伊咬到,不然我可慘了!」
「這麼兇喔!」阿嬤用疼惜又關愛的眼神的對我說著,感覺她似乎像是很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我相信,如果這個人不是她,依照她的個性的肯定二話不說的會去把對方給修理一頓的。「阿嬤,妳沒尬伊笑 ( 指筆者 ) ,人長的大大漢,還被一位老阿婆欺負!」「是阿婆喔 ! 」阿嬤驚訝的表情,對於我們口裡的這位阿婆,她實在沒什麼印象。
◆ 共享天倫
住在阿賢家旁的一位志工曾經跟阿寶談起,早年阿珍嫁過門時,那時賢嬤人還很健康,是個非常嚴厲的婆婆;因此,早年的阿珍吃了不少苦頭,如今婆婆得了這種病症,夫妻倆不但沒有遺棄,反而更加努力的工作來討生活,倆人總是在早上等待交通車接了母親之後,才趕著出門上班;晚上下班時,與老母親在家共享天倫之樂,或許他們可以把老母親送到安養院會比較省事些,盤算起來,必須花的照護費用其實相差不多;但夫妻倆並沒有這麼做。
藉著衛生署補助計畫,因此日照得以設置,因此筆者才有機會接觸到阿賢,也因此和她老人家聊過幾次,由她口中所得知過去的生活背景,是十分刻苦的。某次她的記憶裡時光倒流的回到自己的童年,而每當如此,她就常吵著要回家或是鬧彆扭不吃點心,她說家裡父母親會罵,家裡務農,十幾甲的要耕作,讓父母親找不到人會挨罵的……;有次她說父親親剛剛罵了她。
「您阿爸跟阿母知道您在這裡,不會罵您的啦 ! 我可替您向他們解釋呀!」我試著安慰;「解釋有什麼用,怎麼不會被罵 ! 伊 ( 指父親 ) 個性就是這樣……」「唉 ~ 」長嘆了一口氣後,她低著頭,眼眶泛著淚,她因受到父親的責難而感覺很委曲……,讓我實在不忍心繼續在這話題兜圈子。
的確,疾病會侵蝕一個人的一切,但深厚的情感卻能彌補傷痛,這一切就像是真實版的《明日的記憶》上演,而對她來說我除了像是是觀眾,也是陪伴她末段生命旅程裡其中之ㄧ的演員,當藥物不能阻擋疾病的侵蝕時,唯有愛與寬容才是她最需要的。 自患病以來,她常常不認得和自己朝日相伴的兒子和媳婦,「這位是誰 ? 認識嗎 ? 」好幾次送她回到家,詢問在家門口接送她的眼前這兩位是誰時,她總是無法正確回答。「小嬸 ( 媳婦 ) 」「阮小弟啦! ( 兒子 ) 」,每次都會出現不同的答案。或許對她而言回答出正確的答案已經不再顯得重要,但只要記得現在有那麼多人在愛著她,讓老人家能夠快樂的安享晚年,陪她走完末段人生,這應該理所當然的是最大的孝道了。
雖然我們彼此不一定是親人,朋友,或是一點干係也沒有;但是我們在彼此的生命相互學習著,互為貴人的傳授人生道理 ...... ,或許上一輩子是親人吧。 我們都有一天會面對身體的衰老,如果上帝讓我們一輩子只要生一種病就好,想想看,你會選擇什麼病,來跟隨你一輩子呢 ?
2007.03.16網版 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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