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的設計文化

這一陣子，世界各地有不少城市在舉辦設計大展；記得有一則關於倫敦設計展的報導，其中提到英人說了「未來的設計創意會來自亞洲」之類的話；我看了感慨萬千。英國佬善於觀察局勢，做出這樣的預測，或是這樣的恭維，不難預料，但是亞洲的設計史如同亞洲的現代史，箇中的辛酸只有我們自己吞下。

設計是生產方式工業化以後逐漸形成的一種思維、研究領域、工作方法與行業，嚴格來說，也就是二十世紀現代社會才開始特別看重的玩意。亞洲打一開始就處於劣勢，日人一方面顯得比較精明，在另一方面，因為是邊緣小國，為了自保，最早打開門戶受教；大國如中印一方面比較遲鈍，在另一方面，由於地大物博，非等到洋槍大砲逼急了，才反應過來。總之，亞洲人不得不拜西方專家為師，不僅梁思成終其一生奉行在美國學來的一套，至今，所有知名的西方建築師事務所裏多半有一位日籍的主將，犧牲奉獻地在為大師效命。

也許是天意，或是亞洲人命該如此，一個世紀以來，追隨西方大師的腳步成為亞洲人的一種習性，亞洲的設計文化可說是建立在一種模仿中學習的模式；日本建築界的重量級人物磯崎新曾明白地指出日本人說不上有原創力，但是一樣東西到了日人手上，一定能夠改良的更好。這說明了一個事實，亞洲地區的設計一向是在仿造，比較低級一些的乾脆「仿冒」，比較高級一點的是在「抄襲」，最上等的才是「改良」。

台灣的社會發展受到日本的影響不小，設計界同時仿效西洋和東洋的大師，日本建築師近年來在台灣大有斬獲，原是想當然爾。這種情況在早期算是一種優勢，因為我們學習的很全面，然而逐漸在全球競逐文化創意的場子上，台灣的角色越發顯得模糊，此時，大陸的經濟力带動了中國人的自信，在北京奧運之前，為了營造中土大國之氣象，曾經直接引入了一批西人的新作撐場面，之後這幾年，西人之作卻常常成為民間取笑的對象，這裡面有一部分是義和團式的心態，但也有很大的成分是大陸新一代對世界的認識大幅提昇，對西方已具有客觀評價的能力。

譬如，在數年前，美國知名大學的建築系開始聘任大陸的中生代建築師為系主任；歐美著名事務所的主管也開始出現中國人；最近，世界各地的學生設計競賽中，大陸的作品幾乎從不缺席，也有國際性的正式建築比圖由大陸的年輕建築師拿到；此外，大陸的營造廠承接國外重要工程的案例亦時有所聞。

儘管各式的僞品在大陸仍很普遍，我想人們察覺到大陸的設計界正在脫離模仿的階段，另外，在亞洲國家之中，泰國的設計也值得我們矚目，他們大概是亞洲唯一個沒有殖民經驗的國家，比較完整地保有自己的文化傳統與自然環境，在國際場合上，泰國細緻的設計與建築作品往往顯得相當突出。目前，台灣的設計界是否該斬斷模仿文化，有待新一代人下決心做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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