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設計傳承的復建

仔細回想起來，中國社會歷經了起起伏伏的文化認同階段，現今公認的中國傳統文化曾融入相當大成份的印度文化與邊疆民族的文化；晚清年代以降，中國人開始向歐美學習，民國以後，知識份子熱衷於模仿西方的程度可說已達拒斥傳統的地步；至 60 年代，毛澤東帶起的文化大革命是中國內部對儒家傳統的拆解，蔣介石在台灣推動的文化復興運動或多或少是對儒家傳統的再度肯定，這個情況顯露出中國內部文化系統之間的矛盾；由於中國地區的幅員遼闊，不僅東西南北方的在地文化有明顯差異，主要流派儒道釋三家各佔各的山頭，難得統一。

這兩天收到大陸一封有關傳統再生的會議邀請信，心想「傳統」一詞在中國可是個複雜的問題，而「再生」一詞倒是當務之急，沒有二話可說。如果在台灣談傳統，則不如談本土來的恰當，「本土」一詞暗示的是一種地方性的傳統，有別於經過千年演化的制式傳統，同時還可包含當代即時的文化現象。和建築相關的文化傳統中，風水是無可取代的大系，若深入分析，我們知道風水也是四分五裂成各式的詮釋與做法，據我的觀察，主要的風水文獻和當時當地的文化脫不了關係，自葬書基本理論到唐代楊筠松的體系以至明清的理氣派綜合體系，風水文化逐漸南移，在廣東福建一帶蓬勃發展。

實際上，風水文化在中國大陸一時還難逃科學發展觀的檢討，香港和台灣原是風水師的大本營，不過，大陸在風水的科學研究上已有進境，有助於風水理論的去蕪存菁與普及化。目前大多數建築師要和風水師劃清界限，業主往往請了建築師之後，還得再找一位風水師來改圖，表面的原因是風水之說帶有愚人迷信的色彩，受西式教育的建築師唯恐給人不良印象，背後的原因是學風水不容易，風水師的確也有一套，只好避而遠之。

香港大浪西灣「綜合復育計畫」的英文原名直譯是「整體恢復和保護方案」，中文名稱是經過簡化的慣用語法，其中隱含的觀念認為規劃設計是一種「調養」的過程，將受到傷害的地區視為病人，並採用中醫的看診用藥的方式來救治；整體計畫的目標是在於維持一種平衡狀態，終止各種成長發展，也不鼓勵更新再生。這些觀念在西方的知識系統中並不容易理解，所以在當前的建築專業領域可能沒有類似的先例。

業主對於我們引用中國傳統觀念的做法十分支持，曾共同擬訂了「理經脈‧乘生氣」的基本原則。中醫最值得稱道的是在可見的器官、骨骼、血管、肌肉、體液等等之外測試到看不見的經脈現象，並在正經系統之外找到位置不固定的奇經系統，而在養生上有獨到的見解；理經脈主要是參考奇經的組織方式，透過小型公共空間與公共設施系統的整理，讓社區生活流動起來。乘生氣是參考葬經土形氣行的理論，著重地貌、植栽、建物、耕地所構成的勢與形的關係，考慮農村環境如何與大自然協調，並得到保養。

就方法論而言，香港這個方案是在「微觀都市方略」的大架構之下，同時和生態學的微觀分析方法結合在一起。一般來說，微觀方法的迂迴策略和宏觀方法的對應立場是兩種相反的世界觀，對於公共性的方案，自內而外且自下而上的微觀取路比較合乎民主時代的需求；在另一方面，在自然生態環境與社會生態環境的永續性上，微觀體系的認識是根本的課題。總之，以上所提到的層面可算是延續本土設計的初步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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