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開始對違章建築產生興趣;小時候家住在中和,望眼四周仍有不少稻田,記得巷口有一戶窮人家用竹子搭了一個小房,一家老小五口就住在裏面,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還會更改一下設計,每次路過我都想法多看幾眼。
1983 年,我從軍隊出來之後,不知要幹啥,輾轉到了淡江大學做助教。那時台北街頭還到處可見所謂的違章建築;第二年出國前,我再接再厲參加日本的「新建築」競賽,曾花了一些時間尋找心怡的違建創作,拍了不少照片,也做了一點研究;又找來空中拍攝的羅馬人民廣場地區的照片,將有透視感的街廓描繪下來,再畫上我分類過的幾種違建的類型。為了有各式各樣的用色與筆觸,我找了幾位比較熟識的淡江同學幫忙塗鴉,大家聚在一起瞎畫地不亦樂乎。
後來沒隔多久,我去美國在台協會辦簽証時,那位女性官員看我要去的學校不差,沒有刁難,只隨便問了一下我喜歡什麼樣的建築,我沒多想就直說違章建築,至今我還記得她那勉強的笑容。
進了美國研究所上設計課,一時不能忘情於違建的魅力,第一個設計方案也做了個破爛房;評圖時,兩位穿著十分優雅的女教授真是坐立難安,後來我自知不敵眾怒,回宿舍很傷感地在模型下寫了一句話:「紀念壞建築。」沒想到後來日本寄來了通知說我得了二等獎,台灣的伙伴們知道了更欣喜若狂。
那次競賽的評審是義大利的阿爾多‧羅西 以及日本的稹文彥和原廣司;我當時可能下意識地想要和羅西 作對,選了義大利的基地,但是卻換上一堆台北違建,至今不知他到底怎麼想。很顯然是日本人把我揪了出來,日本的評論家還給了很好的評語。
之後,看過這張圖的人多半不置可否,包括法蘭克‧蓋里等人在內;有一次在台北巧遇麻省理工學院一位知名的都市規劃教授,他倒是很老實的告訴我,自從二十年前我給他看過那張圖以來,就一直停留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實際上,那張圖也如精靈般如影隨形一直跟著我,指引著我的工作方向。
根據統計的數據,目前世界上至少有 80% 的建築物是居民自建而成,在某些地方這種自建房被認為不合法,而稱之為違章建築。在印度,由於政府無力協助興建國民住宅,老百姓自己蓋自己要住的房子是天經地義的事,部份官員和民意代表為了選票也公開支持,因此累積好幾代的貧民窟自建地區成為一種特殊景觀。在土耳其,人們發展出一夜之間建屋的模式,以躲避查報,這類的地區通常不喜歡讓外來的人隨意進出,形成很緊密的社區鄰里關係。
本質上,自建指向人類自主的建造行動,與建築師協力造屋的含意截然不同。尤其值得觀察的是自建最終可能孕育出一種開放的社會形式與建築形式。建築師的專業角色在於如何維護,或是捍衛這種開放的狀態,促進自建的社區與城市生長;這裏不必爭論建築師應該高姿態或低姿態,建築師同樣是以一個人的立場出發,在求生存的過程中不斷爭扎,但不忘為公理戰鬥。
比較意外地,四川災區的重建提早打開了自建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