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樂育堂語錄 卷二 第一章
夫人為學之始,總要先明各人分際。
如禍福死生,榮辱休戚,是非成敗,美惡好醜,皆天為之也,而毫不操諸己;惟進德修業是我事功,修性煉命是我學問,我可以主張得,且德業為我之本,性命是我之根,可以隨我生死,去來自如,極之億萬年而不變。
苟不自盡,而徒求之於天,不唯越俎代庖,了無所益,且將我全副精神困在裏許,我之真實色相湛然常寂者,且因之而汨沒矣!
能見及此,舉凡外感之來,無端之擾,全憑眼有智珠,胸藏慧劍,不難照破妖魔,斬斷牽絆。
無奈人於一念之持不能恒久,故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
觀此尤貴久於其道,不以有物累無物,方能以無物照有物,綿綿密密,不貳不息,上下與天地合德,方是仁守之功。
雖然,其理如此,其工匪易。當下手之初,未必能知,即知未必能守,不妨凝神於虛,調息於漠,使氣有所歸,神有所主,氣不妄動,神不外遊,久久神入氣中而不知,氣包神外而不覺。 專氣至柔神久留 神不外馳氣自定
如此涵養日久,蘊蓄功深,即協天載於無聲無臭,此即吾教之真混沌,不墮旁門之寂滅也。吾甚怪今之儒者,以此欲淨理還,為大道之究竟,不肯於百尺竿頭再求虛而能實之真際,不免理欲迭見,終不能成大覺如來,而且挾井蛙之見,譭謗交加,意欲傾滅吾道而後已!
其間非無哲士力辯其誣,無奈一齊之傅難敵眾楚之咻,唯有搔首問天,付之無可如何而已。此大道之所以無傳,世道之所以愈壞也!
於此有獨立不移、遇魔不退、見難不辭而一肩斯道者,其功詎不偉哉!
吾為諸子幸矣,且更為諸子勉焉!
玄關一竅,是修士第一要務,然不得太極無極之真,焉得玄牝現象?
如曰有之,亦幻而不實。
夫修丹之要在玄牝,玄牝乃真陰真陽混合而為太極者也,但未動則渾淪無跡耳,故曰無極。由無極而忽然偶動,即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一動一靜互為其根。
此陰陽氣機之動靜,即萬物之生成肇焉!
大修行人將神氣打成一片,於此而動,是太極之動,神與氣兩不相離也;於此而靜,是太極之靜,神與氣自成一致也!
其曰「坎離交而生藥,乾坤交而結丹」,亦無非此真陰真陽之動靜為之,亦無非此太極圓成之物致之。
雖曰藥曰丹,亦非二也,不過陰陽初交,始見靈氣之發皇;迨至丹成有象,是采外來之靈陽以增吾固有之元氣,故曰「以外藥配內藥」;及收歸鼎爐,封固溫養,焉有不神超無極耶?
但恐克念作聖,罔念作狂,一息之不檢,或接人而為人所牽,應物而為物所繞,於是神為氣動,氣因神遷,神氣之歸一者而今又分為二矣!
神氣既分,心志愈弛,而天地生我之靈、父母予我之德,其所存者亦幾希。古云「氣息奄奄,朝不及夕」,未嘗不自神氣分而為二所致也!
吾今叮嚀告曰:夫人神氣未交,必求其交。慎毋一念之不持,而自即于危殆;一事之不謹,而自陷於沉淪。
物欲是幻化之端,性命乃固有之德,與其貪物欲一時之樂,何若求吾千萬年性命之真?
又況得之與不得,有命存焉,非等良貴,可以由我自主,一得永得之為愈也!
吾更為呼曰:所求無他,只是胸懸明鏡,手握寶刀,照破妖魔之膽,拔除物欲之根,不使一有所繞焉足矣!
此即古人云:「應事接物時,須把靜中所修所得光景,時常玩味可也。」
總在學者振頓精神,常將真我安止虛無竅中,不許神氣偶離。
即孟子平旦之氣由此常操常存,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是。
但恐事物紛投,不得不用心力。然須事了事,心了心,斷不令外事之牽我心,客氣之動我主。如此用不著於用,物不著於物,四大皆空,萬緣盡滅。
然而此境未易到也。其初不妨以心光目光直照丹田,久則神歸氣伏,自返還太極之天。
古云:「入定工夫在止念,念頭不止亦徒然。」
必妄念克除,而後真息乃生。真氣既生,則元神自活。
夫以氣之精爽為心,心之充塞為氣,氣與心是二而一者也!
吾今所示,實為切務。
藥在此,丹在此,神仙之成亦無不在此。
道豈多乎哉!